文学对谈｜一切的工作都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简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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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年八月上海国际文学周期间，作家辽京携最新小说集《有人跳舞》做客思南文学之家，与华师大构思写作研究院副院长、评论家项静、《思南文学选刊》副主编、评论家方岩从新书动身，评论了小说在当下时代的价值、小说怎样处理实际阅历、好的文艺著作具有哪些要素、怎样创造出赋有日子质地的小说、女人作家怎样运用男性视角创造小说等论题。以下为当日共享活动的速记精编稿，汹涌新闻经授权刊发。

活动现场

35岁左右才了解“究竟什么样才行”

方岩：据我对辽京的了解，你从事写作的时刻并不是很长，结业之后做过许多作业，从社会地位和社会酬劳上来讲都还不错，是什么样的机缘让你开端写小说的？

辽京：一开端想写，不是由于有外界的机缘或许外力的推进，想写是由于我能够写，其他作业我如同也不拿手。二十多岁的时分，现已有过测验，那时分写的东西现在不或许拿出来，有许多不成熟，乃至很糟糕的东西在里面。可是那个阶段即便是失利的阅历，现在回想起来仍然是有含义的，它十分有用地让我断绝了朝某些方向去开展的或许。那时分写过所谓的前史小说，有点像网络文学可是远远没有现在网络文学写得那么美观，也写过家庭故事，可是家庭联系十分漆黑、十分不实际。

那些失利的测验给了我许多否定的感觉，让我知道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究竟什么样才行”这个问题一向到我35岁左右才了解过来。试错的进程逐渐给自己写作的方向做减法，发现不能写天马行空的东西，不必定写埋藏在前史深处或许曩昔未来太悠远太迷茫的内容，能够写身边的实际，那时分我现已有了满足的年岁，有了满足的时刻、阅历和履历，对日子有了一点点自己的感知。从头拿起笔的时分对我而言是个很好的关键，是不断试错之后得到的仅有的方向。其时作为仅有方向去写的是跟我自身阅历有关的故事——女人的故事，经过这几年之后进入下一个阶段，能够翻开更多的触角，在比较合适我的写作根底上去探究更多的面向、更多的或许性。这是我写作的进程，从一开端盲目到后来清楚，从清楚的简略的逐渐走向杂乱。

小说怎样描绘密切联系里的损伤

方岩：《有人跳舞》这部集子里的一个短篇小说《倾听》我形象特别深入，说的是一位女人在游轮上遇到别的一个女人，前者不断地向后者倾吐自己的爱情、婚姻中的种种遭受。到了完毕，读者才发现本来是她梦想出对话和倾吐，她一直是一个人游荡在游轮上，游轮又漂浮在一片大海中。男性要么在女人日子中缺席，要么便是对女人施加种种有形或无形的损伤。那些细节使人战栗。

辽京的有些小说带有这个时代首要传播媒介的特征，比方她的部分小说带有剧烈的电影化特征。《新婚之夜》只要一个场景，几个人围坐在一个房间里，一直是各种对话，可是在对话中内嵌着丰厚的叙事层次：日子的愿望，情感的羁绊，言语中或隐或现的暴力。整篇小说是几个人在房间里谈天，可是叙事的张力却触目惊心。

辽京：《新婚之夜》《吸吮》《倾听》，这三篇有一个一起特色，是在有限的空间环境里发生的，三篇的创造时刻也是附近的一两年间，那段时刻我比较喜爱小空间里的人物直接抵触，不论是情感上的对照仍是物理上的对质。在短篇小说有限的篇幅中，使用有限的空间，能够最大程度节约作者在空间转换上的翰墨，能够让人物最短时刻内涵受约束的环境里迸宣布心里最隐秘的激动、最剧烈的情感。

《新婚之夜》和《倾听》有一个一起点，都是讲密切联系中的损伤，像漆黑的舞台上或许漆黑的斗室间里发生的作业。密切联系中的损伤自身便是十分隐秘的，这种损伤发生之后会被女人深深埋藏在心里，由于在种种社会规训和传统的教条之下，咱们不习气把这些作业大声地说出来。影视著作、新闻传媒不会许多议论两性之间隐秘的损伤，而文学著作作为实际的触角，有这个才能，也有这个职责去议论更多往常不触碰的旮旯。在小说里，几个人在一起谈天或许两个人在一个游轮上，都是很简略的情形，可是我期望在简略的情形里尽或许向人心深处去发掘。

《有人跳舞》

方岩：项教师对这几篇小说有什么观点？

项静：咱们常常说“艺术生于约束，死于自在”，你给它太多的自在反而没有力气，在种种约束之下，当它会集在一个点上的时分恰恰有或许是最有力气的。咱们能够看到辽京小说的宽广性和多面性，但也有其会集性，其间一个点是她比较重视走向心里，选材上比较专心于都市女人日子，把一切的元素考虑到之后又会集在人物的心里。全体来讲，这几篇小说都会给人一种很强壮的力气感，力气并非来自外部，而是来自心里深处迸发的力气，并且这种心里深处的力气又有向外的力气，引起读者的考虑。

咱们的言论日子有一部分是被电视剧里的家庭日子、都市情感占有着的，它们在不断地给咱们出产这样的故事，也不断地给咱们出产应对这类故事的情感结构。看辽京这些小说的时分，能够敏捷地摘取出一些社会作业，比方家庭暴力作业、女童性侵作业，可是它跟社会新闻、跟电视剧的叙述方法是不相同的。咱们没有办法要求电视剧或许新闻叙事给出很完美的叙事作用，每一种表达都有自己的客观条件和局限性。假如说小说在这个时代仍然有存在的价值，仍然值得咱们去认真对待，恰恰是由于小说能够在其他叙事方法所缺失的部分去做一个有用的添补和探究。

《新婚之夜》《吸吮》《倾听》这三篇小说首要都是走向心里风暴，专心心灵的表达方法。其次，这几篇小说都有一种一起的严重感，小说内部一向有一种连续的让人严重的力气，而抵达完毕时，又有一种对前文剧烈的反响和收束，全体读下来有一种跌宕弯曲，小径通幽的全体结构和精美感。

好的文艺著作，不做品德法庭

方岩：项教师能够接着聊一聊这部集子里让你形象最深入的著作？

项静：我比较喜爱《星期六》和《娃娃》，这两篇小说都有个一起的特色——故事很难归纳。我喜爱很难去归纳的小说。把“星期六”这个标题做一个延伸，在小说中的外表意思是一个习气，男主人公每个星期六会到医院看他残疾的哥哥。任何人在日子中总会有一些很难改动的习气，这个习气背面能够无限延伸，中心有十分多的含义，能够依据自己的梦想去解读。

《星期六》这篇小说里从头到尾有一种很伤感的成分，从男主人公跟女朋友的相遇，到后来两人成婚要面临两边家庭的距离。小说在这些部分都没有言无不尽的制式性的对立——比方家庭财产悬殊或许由于有残疾的哥哥而在感情上发生对立，反而是很顺滑地曩昔了，如同这些并不重要。为什么在这些方位没有出现我所梦想的情节？这样的小说首要会有一种别致感，它给我带来一种生疏的感觉。《星期六》里很伤感的基调，不是简略廉价的伤感。它经过一些简略的言语，表达“有些东西永久失掉了”，这种伤感来自对时刻消逝不行拯救的感触。包含《娃娃》这篇，尽管中心是性侵的故事，可是能够从中看到时刻消逝所带来的巨大力气——女童性侵作业不行避免地被时刻忘记，她的父母也忘记了日子中极端伤痛的作业。

辽京：《星期六》有直接的原型，这对兄弟的原型是我奶奶家的街坊，哥哥由于十分稀有的疾病瘫痪在床，因而这家才要了第二个孩子。他们家妈妈很早逝世了。其时有个国外的组织找到他们，提出作为国际稀有病的病例能够到国外医治，可是这家的爸爸是个普通工人，小儿子还很小，不知道为什么拒绝了医治的时机。或许对生疏组织不信任，或许某些认识上的差异。因而这家的哥哥一向到成人都是瘫痪的状况。我奶奶活着的时分说起这家人，总说弟弟将来谈女朋友是个问题。妈妈现已没了，爸爸身体不太好，哥哥二十多岁180多斤，将来他会是弟弟的职责和担负。这是很实际的问题，咱们其时住的是个很衰落的水泥厂家属院，底子没有年青人，他哥哥跟我差不多年岁，弟弟是我妹妹的玩伴。

写这个故事的时分我想到他们，不知道他们后来过着什么样的日子。那一家人一直在我形象中，是我少年时期的一段回想。写的时分，把这段回想从混沌中推演出来。故事里婚恋的情节，惯例来看或许会遇到问题，女孩会觉得男孩的哥哥是连累，实在的实际是什么样的没有人知道。这个故事是靠近实际的，有原型，写的时分很顺利，我期望传统的家庭对立，包含婚恋问题，放在故事里，不需求太明显太惯例的戏剧性的抵触，而是有实际崎岖的柔缓波纹。

《娃娃》这篇关于少女遭到损害，写这个是由于我做了母亲，做母亲之后，对孩子的爱和情感是混杂着惊骇的，这种惊骇是失掉的惊骇。你会想：假如有一天，他遇到这样的意外或许不幸，我会怎样样？能够持续往前走吗？我能够忘记他吗？这些是刚刚有孩子那几年常常会想的，这种惊骇是时刻随同的，在那样的状况之下有了《娃娃》——我想看青春期少女的母亲失掉女儿，是走出来了仍是把那段回想尘封了；她终究又怀孕了，她失掉的孩子是不是彻底被忘记了，阅历过那个时刻的母亲，终究她又走向新的日子。

方岩：咱们一向在聊处理相同体裁时，小说与新闻、狗血影视剧之间的差异，从中能够看到辽京小说的高超之处。新闻和家庭品德剧往往能给出很明显的品德观和很清楚的价值判别。而清晰的品德观和直白的价值判别，自身都是很单薄的，在品德崇高与品德消灭之间还有一大片的灰色地带，其间的含义层次很丰厚，铺陈在日常日子中心。

小说《星期六》里，健康的弟弟的如同天然背负着照料损失自理才能哥哥的职责和责任，压在弟弟身上的品德担负特别沉重。可是从完毕来看，有些品德担负其实是自我施加的，或许是社会言论导致的。但当弟弟抽离其间，就彻底能够用更沉着更平缓的心态来处理日常日子中接受的品德压力。这个小说留下了这样颇具品德张力的论题。

《娃娃》的故事骨干，说出来特别像社会新闻——夫妻两个联系欠好，导致孩子出走，孩子出走进程中被性侵致死。假如是新闻，这时分咱们会把许多品德斥责施加于这对夫妻身上，孩子成了不和谐婚姻联系光秃秃的牺牲品。在品德光谱上讲，这种品德责备很明显，你不能说它不对。但当这种作业落实在很杂乱、杂乱的日常中时，你会发现一切作业并不那么简略。小说完毕的时分，当妈妈开端孕育新的生命时，她对死去的女儿不那么怀念了，她的品德重负在逐渐地开释。而这个故事所包含的品德意味也变得更为杂乱。

辽京：她终究走向日子，而不是停留在心里的品德法庭里。

方岩：日子中的品德光谱是很杂乱的，这种杂乱性底子不或许用影视剧或许社会新闻来出现，或许小说会给它一个包容的空间。

项静：方才两位聊的很有意思。艺术都有方法，有方法意味着必定会有程式，会有固定的方法，艺术几千年的开展改动必定会构成比较固定——尽管还没有被固定化——但咱们心里都有关于艺术模型的大体概括。艺术有方法，但日子是没有方法的，没有固定的方法。辽京的许多小说里都触及一个人遭到损伤，无论是来自原生家庭的损伤、朋友之间的损伤，或许是夫妻之间的损伤都会影响你下一步的挑选，影响你的举动。可是遭到损伤的人面临自己被损伤，面临灾祸突发作业等巨大的日子变故的时分，并没有什么程式可走，由于每一个人都要在实在的日子里去挑选怎样去应对、怎样自救、怎样从头把自己组合起来，从头再坚持人的形状持续前进。

好的小说、好的艺术必定是在程式完毕的当地再从头开端，从头做出自己的解读，赋予日子更多的或许性。辽京的小说有十分个人化的部分，她对女人日子有深入的了解，特别她说到她会把写小说看作是对自己困惑的回答，这种回答不是实在的回答，而是一种或许性的回答。这便是方岩前面说到的“作家有倾吐的愿望”，创造的人假如没有这个就没有那么强的写作动力。

不同的视角会看到不同的国际

项静：有许多人会问女人作家，你是彻底站在女人的视点去讲故事仍是站在雌雄同体的视点，这种评论很有意思。除了书写女人日子，我也看到辽京有许多小说——最少这个集子里有三篇——都是站在男性的视角讲故事。《好男孩》写男生宿舍里的故事；《门外》站在男性的视点讲婚姻家庭；《暴雨内涝》是男性梦想杀死一个女人的故事。这三篇很值得一读。想问辽京：其时为什么挑选用男性视角讲这些故事？

辽京：《新婚之夜》那个集子里最长的中篇也是站在男性的视角去看女人的故事。运用各式各样的视角，不论是男性女人、白叟小孩、机器人的，仍是动物的，首要是技术问题，由于不同的视角会看到不同的国际。站在男性视角和运用男性视角，还有一点点纤细的差异。像《门外》是运用男性视角，主人公的目光中有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前妻，一个是他后来遇到的初恋目标（也是他艳遇的目标）。他的目光中两个女人是什么样的形象？他对这两个女人有什么样的误解、有哪些刻板形象？他有哪些粗犷的来自男性的判别？他对前妻的形象便是脾气坏、不讲道理，但他是否照顾到她产后的苦楚、郁闷；他对初恋目标的认知便是独身母亲，“我是独身父亲，咱们有过罗曼史，咱们在中年相遇是不是能够在一起”。他一向在讲他自己的感触，跟她在一起的感触，但终究结局证明他的感触是过错的，是误解——他想要密切联系更进一步的时分对方向他提出索赔的要求，导致联系终究决裂。尽管这个故事没有从女人视角讲，透过男性的视角，能够看到他的梦想和虚妄。能够说是中年日子的照射，他从艳遇的探险中退回到和儿子日复一日的家庭日子。他有这种醒悟是看到他的儿子，一个中学生跟女同学肩并肩手牵手地走在树荫下，这一刻他才认识到自己正在变老，时刻在消逝，这种时刻感在中年人身上的流动是我想表达的一种感触。

《好男孩》是看暴力（或许以正义为名的品德审判）是怎样在男生宿舍几个人的小环境里发生的。常常看到网络上的争端和争持，一切人都以为自己扛着正义的大旗，可是自以为站在正义的一边是不是就能够无限地损伤别的一个人？在有争议的问题上，看故事能够有哪些发挥、能够传达哪些面向是我想在这篇里探究的。男生宿舍，四五个人，他们的对话许多，是一个人被一群人审判的穷困，相似的情形在网络国际和实际日子的旮旯都会发生。

方岩：两位说到的《暴雨内涝》和《门外》都是男性视角，这一点也是辽京差异于部分女人写作者的杰出之处。这两篇以男性为视角的小说都没有故意把男性描绘成为千人一面的负面形象，乃至某种程度上还有点无辜。两个主人公有着一起的特色——男性想进一步开展密切联系的时分，被女人中止了，两篇的内涵结构有相似性。这些男性视角的叙事关于辽京而言，更像是关于女人的自我反思。

小说中的日子质感

方岩：咱们之所以不断着重辽京处理女人论题所表现出的宽广性，是由于她长于在人和人之间沟通互动进程中去出现问题的杂乱性——一切作业都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简略。她的男性批评跟男性在日常日子中的无认识言行有很大联系，一起还有社会风俗、传统家庭联系对这种男性无认识的无视或许说怂恿。《瞠目结舌》里面重复出现一个细节：女人主人公成年今后，担负起支撑整个家庭的重担，她不断回想起小时分家里的遥控器一直掌握在父亲手里，从她奶奶到她的叔叔、婶婶，没有人觉得遥控器在他爸爸手里有什么不对。她每次想看动画片总是被他爸想看体育频道的嗜好中止，没有人去理睬一个孩子的心境，更甭说去正视女孩到成年女人的生长进程中对家庭的支付。辽京写这篇小说的时分，并没有故意地控诉家庭和社会，也没有故意地描绘男性的种种不胜，而是经过这样一个小细节，让每一个有反思认识的男性认识到这个社会中男性无认识言行怎样对女人造成了准则性、风俗性压榨。这个小细节特别感动我，这也是辽京的高超之处。

《有人跳舞》里有几篇小说触及女人的自我解剖，这种自我解剖是一种邀约性的——把种种问题经过女人跟家庭、社会的一系列往来互动进程出现出来——邀约包含男性在内的一切人进去评论。这点特别感动我。

辽京：《瞠目结舌》里的遥控器，是有一点标志含义的道具。电视机从前是客厅的中心，现在当然不是，现在有手机，每个人有一个屏幕。可是在那个时代电视机是每个家仅有的屏幕，电视台的节目也是固定时刻播出，什么时刻看什么节目能够说是威望的挑选，在一个家里谁爱看什么，谁能看什么，遥控器掌握在谁的手里，能够看作是一种权利的标志。这篇小说里的男性把遥控器拿在手里，不让给自己的母亲，也不让给自己的女儿，可是当他母亲变老、女儿长大的时分、当需求他支撑两代人的时分，他消失了，女孩和祖母之间在彼此支撑，这个家庭的支撑终究由女人完结。

项静：我也很喜爱这个小说的主题，一个家庭里的权利联系，谈女人问题肯定会谈到女人跟男性的权利联系。我还看到别的一点，像主人公的奶奶是站在自己儿子一边，尽管知道这是个很不成器的儿子，对家庭没有奉献，没有支撑家庭，但在无形中奶奶的挑选和言语是站在自己儿子一边，比方她跟孙女交头接耳会说“你父母离婚的时分，房子为什么给你妈妈”，她觉得房子应该给自己的儿子。抢电视遥控器的时分奶奶没有表现出不高兴，她是默许，这样的女人其实也是一个男女联系不平等的默许者和容忍者，一向在怂恿这样一个不负职责、很懒散、没有力气的男性形象在这个家庭里存在。这个小说往深里看还有相似的部分，包含女孩的两个姑姑，她们的言语里也含有这样的内容，终究当奶奶逝世这个女孩很剧烈地想要捣乱的时分，她姑姑说“家里有许多作业是说不清楚的”，这是十分有意味的。这样的内容小说里面有许多，没有办法简略以男性中心女人中心这样的论题去叙述它，里面有特别含糊的部分。

辽京的小说里有概念、有论题、有社会议题，并且还有作者的心情在里面，可是小说必定是靠细节和日子的质感表现出来的，写出日子的质地是让人特别仰慕的。

比方第一篇小说《姓名》说到两个年青的女人日子在一起，她们的日常日子里是什么内容？吃火锅的时分汤能不能喝，在家里浇花的时分是晚上浇仍是早上浇，在床上能不能吃东西，睡觉之前要不要喝啤酒……

辽京：这一段描绘的是两个女孩的日子，她们的联系比较密切，其间一个很重视心情和日子品质，会买许多美丽的餐具、桌布。近邻叫桃子的小女子会找她们玩儿，由于桃子觉得这个家里的气氛特别好，自己家里父母总是吵架，她到两个阿姨家里很高兴。这是女人构成的小国际，她们过着田园诗相同的日子，日子里没有什么大的烦恼，在抽象的价值观或许日子观念上，两个人不会争辩，她们需求争辩的便是很细微的作业，这个小说里有一种女人的桃花源的气氛。

方岩：对细节的掌握是优异作家的底子功。触及我国当代文坛现在的状况有必要供认，男性作家在现在的点评机制里，在资源的占有上的确比女人作家具有许多优势，这种优势使得一部分男性作家某种程度上抛弃了自我教育，抛弃了自我涵养，所以他们许多时分连优异小说家的底子功都不具有。辽京有绵长的写作前史，她在不断历练。而许多我国男性作家大约不需求绵长的写作前史，或许说长时刻的技艺磨炼，就能敏捷被人重视。

项静：咱们常常评论，说一个作家很会写实际日子，很会写细节，这样出现出来的成果便是著作里的日子特别有质感。咱们每天在阅历这些细节，你不在小说中、不在艺术著作之中跟它相遇，大部分时刻它们是处于无法被认识到的方位。在辽京的《姓名》等小说的人物身上看得到自足自洽的日子趣味，这个趣味会让咱们觉得日子是值得过的，这个人世是值得的，这是一种名贵的好心，而不是对它有一种嫌弃感或许觉得它很琐碎。细节写得好，一方面使得咱们觉得这个小说很有质感，一方面觉得日子自身是值得一过的，它提升了咱们自己习焉不察的日常日子的一部分。

从旧的实际里，找到新的落点和期望

方岩：接着聊这个集子，咱们议论的不仅仅是女人作家的优异写作，并且是一个优异小说家的写作。这个集子里的每一篇小说都有它不相同的当地，不论是写两性联系，仍是写人物和周遭国际的联系，辽京的视角，每一篇都不太相同。第一篇《姓名》是小猫的视角，终究一篇《前夜》又触及到最近两年咱们常常谈到的科幻文学。《前夜》有科幻文学的结构，是关于AI机器人怎样取得自我认识，乃至性别认识的故事。AI的生长其实是男权社会不断施暴的进程，主题很清晰。假如把实际日子中的女人置换成那个AI，社会暴力、性别暴力施加进程及其结果会显得愈加触目惊心。这个故事让我想起最近热议的《芭比》。是不是聊一聊《前夜》和《芭比》？

辽京：实际日子的女人和机器人女人的不同，后者更简单被看作是物品。从人类视点来说，不论她具有什么才智，运算才能怎样样腾跃，本质上仍然处在人类掌控之中，她是一个产品，有制作她的工厂，有保护她的技术人员，她每天做着机械的作业。尽管运算才能在腾跃，她从化妆镜里一次又一次看到自己，自我认识也阅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挣扎。当机器人的自我认识生长到必定程度，她总算抵挡，把她的管理者打伤了，到一个怜惜她的人类家中过了一夜，但第二天又回到了她的作业岗位上。这样一个循环，从抵挡到回归的进程是不是AI机器人终究的宿命，她回到的原点真的是原点吗？她从前有过的觉悟和抵挡进程在她身上有没有留下痕迹？她仅仅千千万万机器人中的一个，这样的进程假如一起发生会怎样样？这样的进程假如发生千千万万遍会怎样样？它们有一天能否逃出人类的操控？实际日子中，咱们从前呼喊的，女人也好，其他弱势群体也好，有没有或许有一天宣布自己的声响？当他们的声响被限制，那些受过的磨难、吞下的冤枉又去了哪里？发不作声的磨难还存在吗？他们将来会走向什么方向？

这个故事的布景是比较常见的。芭比从芭比乐土来到实际日子游历，终究回到芭比乐土，并不是回到本来懵懂的状况，她是带着清醒的脑筋来到新的起点，这是这个电影很风趣的循环。比较小说，电影里这个循环给的东西更直白、更明显，由于你能够看到芭比这个人物的觉悟和改动。在小说中，女人机器人的觉悟是一个火花，终究像浪花相同消失了，不见了，她下一次从头开端的时分，会带着回想开端新的进程吗？短篇小说没有给到终究的答案，它给到了或许性，一个拂晓，一丝曙光，剩余的部分是交给读者完结的。

电影《芭比》剧照

方岩：项静教师怎样看《前夜》？辽京谈到，女人一次又一次的抵挡如同回到了原点。

项静：从辽京的叙述来看，她期望这些损伤或许生长留下痕迹——机器人或许被消灭了，但有一部分芯片没有消失，当它进入到下一个机器躯体里，保存着前面的回想。并且此前的性情和抵挡也是她自己学习得来的，并不是程序设置的，是她自己有主体性后对环境发生的直接反响，比方遇到损害的时分有抵挡的进程。《前夜》尽管是一个科幻小说，可是我觉得它是很清晰的实际主义问题认识的写作方法。前面讲到动物视角的《姓名》，一最初我以为是十分不相同的小说，可是走到后边几节发现又回到了很实际的问题，辽京写小说或许都有这样的倾向，有几篇充满了梦想，梦想家人或许梦想猫的故事，终究都有一个实际的落脚点，会敏捷地回到实际。

像《雪球》也是，小说的终究，主人公说她喜爱编一些古怪的故事改动自己平凡无聊的日子，给日子带来一些影响。作为写作者，辽京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主意？

辽京：前两本书的读者会觉得这些故事很暗淡，如同没有给到出口，仅仅提出了问题。我在这本书最初写了几个字“尽处有微光”，期望咱们读到终究，尽管回归实际，可是那是新的实际，不是旧的实际，或许在旧的实际里游历一番之后，尽力寻觅出口，落在新的起点，能够看到新的曙光。像《前夜》的结局，一个机器人的抵挡也许是没有声响的，消失掉了，但觉悟的浪潮是无法遏止的。不必定要打碎当下的实际，咱们仍然能够从中跳脱出来，抵达新的当地，这是小说能够给到读者的一点期望。像《芭比》，芭比的结局是光亮的，有梦境感。从永生的乐土来到实际国际，是一个有意思的对照，实在的生是从认识到死开端的，假如认识不到会死，你觉得你永久青春年少，永久过着梦境的日子，当有一天你想到“我死了会怎样样”，粉红泡泡就消失了，开端变老；为了处理这些问题，芭比到实际国际游历，终究的成果是取得实在的身体，实在通向逝世，这种通向逝世和她在梦境泡泡里想到死的惊骇是不相同的。终究她日子在实在的国际中，具有一个有结束的生命。实在的日子比永生更宝贵。小说尽管是虚拟的，我也期望读者阅览它的时分会取得实在感，在一个虚拟的国际里和实际国际发生衔接。

方岩：辽京的这些小说，有些完毕如同是回到了原点，但这个原点不是循环。某种程度上，当日常、社会中两性的杂乱性出现出来的时分，前史的前夜现已逐渐褪去，前方的不确定性中至少包含着期望。或许说，有了丰厚性和杂乱性作为评论的条件，才有更多的或许性埋伏于拂晓到来之前的暗淡却又烦躁的光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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